【天下3】英雄迟暮
今天的bgm是白展堂填词版《盗将行》
刚好翻出以前做任务的截图，有点想哭。借樱樱之口说出我的想法，我最见不得英雄迟暮，但生老病死无法阻止，哪怕我再怎么喜欢鸡哥也已人到中老年了qwq
所以，乱七八糟写一通，安慰自己叭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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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
天下安定，歌舞升平，不过区区十数载，王都西陵已比从前繁华更甚。
瓦市坊的左邻右舍听着少侠与天下的故事长大，故事未变，人物未变，只是听故事的人换了一代又一代。
草长莺飞，又春去秋来，唯一没变过的，大概是住在巷子里的白虚爷爷。谁也不知道他年岁几何，是否还有亲人在世。在老一辈人的记忆里，这个孤苦伶仃的老头在某天清晨，迎着晨曦朝阳，从未散去的雾中走来。他衣着朴素，两腿风尘，早起的张大娘出门倒水，就见一干瘦老头推开她家对门空了多年的院门，身边白鹤一点儿也不矜持地冲了进去，引颈长啸，惹得左右鸡舍躁乱起来。
那老头十分歉意地冲她笑笑，双手拢在袖子里，慢吞吞地道：“小老儿姓白名虚……字晚越。”
张大娘讷讷点头，心说这小老头怪讲究的。
2.
从那起，白虚便在瓦市坊住了下来。他与他家仙鹤，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了瓦房市邻居们津津乐道的谈资。
有人好奇，当时战乱初平，多的是卸甲归乡的十大门派弟子，加上白虚养的一只仙鹤，就有人好奇猜测这小老头会不会是太虚弟子。
小孩子百无禁忌，想到什么便问什么，白虚面对一群小孩的追问，只呵呵笑，有时被问得多了，也就含笑应下。他当时正给仙鹤喂食，仙鹤羽翼丰满洁白，看起来很是神气的模样，就是进食太过凶猛，活像饿了几辈子，把那点儿仙气全给造没了。
小孩们遗憾的拖长音调，他们虽小却也知道，太虚弟子的仙鹤都是灵力幻化，并不寻常，亦不必进食。
3.
尽管白虚不是太虚弟子，但小孩们也喜欢往他这儿跑，谁让白虚爷爷的故事和他的年龄一样长呢？小孩们听他讲九黎的风光，讲江南的细雨，也听他讲巴蜀的险峻。每每说到红木林的茶摊，白虚总是要耳提面命一番：“外头的东西不干不净，下嘴前得先试一试……”
白虚讲得多了，小孩们便发现这些故事全都一个套路，不是喝茶被人放倒，就是睡觉被吹迷烟，而最后的总结不外乎是告诫他们“出门在外，小心二字”。孩子们听厌了，恰逢茶楼开满西陵，说书先生遍地走，他们上哪儿都能听见“少侠”的故事。比起白虚爷爷只流连于九黎巴蜀的故事，少侠的事迹显然更为精彩！
少侠何许人也？
在说书先生口中，这是一个杰出的十大门派弟子，年少有为英俊潇洒重情重义必不多言，入大荒后，其出东海战合虚、闯北冥斗妖魔、下南海上昆仑，足迹遍布大荒内外，与玉玑子并肩作战过，和成王把酒言欢过。天下叫得出名头的人物谁没和少侠有过一段交情？做人做到这个份上，必定名垂青史，流芳百世。
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，在上讲得唾沫横飞，小孩们听后，个个心潮澎湃向往不已，恨不能拜少侠为师，成就一番功业。
可少侠在哪儿呢？现在在做什么呢？
4.
想不明白的问题，小孩们便去问白虚爷爷。
“白虚爷爷！你知道少侠吗？”
白虚坐在小马扎上，小孩们一窝蜂的将他围拢，七嘴八舌道：“少侠可厉害了！据说他曾在古皇陵斩过一条龙！一条大龙呢！可有这么长！”说话的小孩将双臂伸直，挺着胸膛道，“这么长呢！”
白虚呵呵笑道：“是挺长的。”
小孩又说：“说书先生讲啦，少侠还和玉玑子一起对抗过幽都王！玉玑子你知道么？东市后边，到府平坊那儿的一条沟壑，就是玉玑子造的呢！”
白虚点头：“知道知道。”
小孩们你一言我一语，你说少侠七入七出太古铜门斩杀妖魔如何威风，我说东皇太一见了少侠都要绕道走……把从说书先生那儿听来的故事七拼八凑，合成一个他们想象中的大英雄。
“白虚爷爷，你说少侠现在在哪儿？在做什么呢？”扎着丸子头的小女孩樱樱问白虚，“他已经好久没出现啦！”
白虚给自己倒了杯茶，慢悠悠地呷了口，声音似远飘近，语气平淡无波地道：“不是老了，就是死了吧。”
“才不会！”小孩们无法接受这个答案，在他们看来，少侠这样一个传奇人物，一定正在大荒的某个角落拯救世界，而不是如白虚爷爷所说的，像每一个普通人一样，生老病死，最后化作一抔黄土，在后来的后来，被世人遗忘，“英雄是不会老的！”最初说话的男孩情绪激动，眼神炙热近乎崇拜，“或许会战死，但不会老去！”
白虚忽然很想笑，他想起自己年少时的一段经历，在九黎幽谷遇见的那个老兵曾对意气风发的他说：“老兵永远不死，只会慢慢凋零。”
5.
“呜呜呜……我也不要少侠死！少侠不会死的！”樱樱伏案哭泣。
白虚抬手抚了抚她头顶，与沉疴难医的病躯不同，他的眼神异常清明，漆黑的眼眸暗藏太多情绪，最后只流露出些许怜悯。
英雄迟暮，最难受的却是英雄的追随者。
“樱樱不哭，爷爷也给你讲故事。”白虚问她，“你想听什么呀？”
樱樱收了哭声，回答响亮：“想听爷爷走江湖的事！”
白虚眯着眼，抬头望向天边鎏金似的夕阳，余晖透过枝丫缝隙照进回忆里，倒是十分应景。他静静地坐在那儿，陷入了回忆，孩子们默契的没有出声打扰，只屏息凝神，等待听一个故事。
白虚缓缓开口：“那年我初入大荒，身上没两个钱，为救一人，典当了师父赠的长剑。”
“呀！那很值钱吧？”
“是什么人？爷爷的朋友吗？”
“很重要的人吧？”
白虚先是点头，后又摇头：“后来嘛，成了一起走江湖的兄弟。很好的兄弟。一起夜闯土匪窝，被异教徒追得东逃西窜，出龙门寻过宝，差点儿被留在幽都没回得来……”
一起喝酒、打架，也挨打。
白虚唏嘘，年少轻狂，可真好啊。
小孩们听得两眼放光，话题又回到最初：“那你的朋友们，也都是和少侠一样的大人物吗？”
白虚笑眯了眼：“无名小卒罢辽。”
小孩们不信，非要白虚说个名字出来。白虚随口说了个“殷华”，小孩们绞尽脑汁硬是没翻出丁点儿有关的印象，这才作罢。
6.
“那殷华，是哪门哪派的弟子呀？”也就小孩童言无忌，能肆无忌惮的问出口。
白虚认真想了想，答道：“无门无派，功夫奇差。”
“啊？哈哈哈哈！这样也能走江湖？”
“可不是，我第一次见他，他被人从酒楼赶了出来。”
……
笑声充满这小小的院落，门外有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，小孩们全跑到门口张望，见一队骑兵开道，后边一匹高头大马上坐了个身穿华服的老者。那人眉发皆白，却腰背挺直，被人众星拱月地围在中央，自有一股迫人气势。
这一队人浩浩荡荡从街市走过，马蹄踏在石板上，震慑着每一个人。
除了白虚。
他倚在门框边，目送着马背上那人离开，有些感慨。天潢贵胄就是天潢贵胄，纵然老去，也比他们这些普通人有气势得多。
只是气势太盛，说出去谁也不信，这是当年那个死皮赖脸跟着他的书生殷华。
7.
又一日，太平了十多年的西陵城终是养出了骄奢淫逸的王孙公子，闹市纵马，嬉笑打骂，这等场面要是放在那场大战前，是想都不敢想的。
伤者是樱樱的父亲，当时正挑着东西往回走，他那竹筐上盖了一层白布，白布下是甜腻可口的点心。他一脸喜气地走在路上，谁料变故横生，斜道里忽然冲出一匹黑马，马上那人穿金戴银，一脸富贵，将鞭子舞得飒飒作响，直奔樱樱父亲而去。
“啊呀！”那老实的中年汉子没见过这等场面，躲闪不及，眼看要被受了刺激的黑马撞倒，突然有道白影飞扑至他身前。
“啊——”站在门口等待父亲归来的樱樱大叫一声，那白影非但没能阻止黑马，反而自身也被撞得七零八落，化作一片粉尘消散于风中。
目睹了一切的樱樱瞪大双眼，扭头望向白虚爷爷，黝黑的眼里写满了震惊。
白虚接收到她的视线，叹了口气，转身进屋。
樱樱总觉得，白虚爷爷的背比以前更弯了。
纵马的公子哥早不见了人影，街上只剩下樱樱父亲哎哟的叫唤。竹筐落在地上，白布掀翻，倒了一地的点心被来往的人们踩碎，像是她心中懵懂的向往，就在刚才被一并撞碎。
8.
樱樱父亲伤得极重，胸前肋骨被踏断几根，内脏出血，寻常医师看了都连连摇头，束手无策，直言除非是冰心堂的掌针出手，不然难以回天。
冰心堂分部驻扎在民安坊，只是掌针被成王传唤进宫，不知何时才回。
眼看一家的支柱就要倒下，樱樱的哭声从隔壁传来，那小小的、怯怯的哭泣，和那日小女孩哭着说“少侠不会死的”的伤心如出一辙。
家中长辈都去了医馆，樱樱一个人在家，哭累了，忽听有人敲门。
此时月上中天，左右无人，樱樱怕极了，踟蹰着要不要开门。她走到门边，怯生生地问：“你、你是谁呀？”
门外响起回答：“是我，白虚爷爷。”
是白虚爷爷。
樱樱心下松了口气，又有些难以接受。她开了门，白虚爷爷佝偻着身躯站在门外，眼神一如往常的慈爱，可樱樱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。
她没看出来的是，白虚眼里的歉疚。
抱歉让她见证了这一幕，英雄迟暮，江湖梦碎。
“白虚爷爷……”
白虚从怀里摸出一块腰牌，递到樱樱手里。
樱樱被这沉甸甸的重量惊着了，她低头，借着月光仔细观察这东西，四四方方，入手冰凉，边角处泛着银光，她识字不多，看不懂上面龙飞凤舞的刻字，只无端觉得贵重。
樱樱抬头，茫然无措地叫了声“白虚爷爷”。
白虚一如往常般摸了摸她头顶，语气慈爱道：“拿着这东西去冰心堂，会有人救你的父亲。”
“是、是么！”樱樱双眼一亮，此时此刻，再什么能比她父亲更重要了，“白虚爷爷！谢谢你！”
白虚笑着摆了摆手，转身离去。
樱樱愣了愣，白虚爷爷并没有回家，而是径直沿着街道，往出城的方向走去。她心中有了隐约的猜测，快跑几步追了上去，高声问道：“白虚爷爷，你要走了吗？”
“是呀，去见见老朋友。”
“你的朋友……”樱樱顿了顿，不知该怎么问。
是无名小卒吗？
是老了还是死了呢？
白虚背着手，慢吞吞地走进雾气中，一如他来时的模样，只是身边少了一只贪吃的仙鹤。
樱樱等了半晌，终于等来回答。
那声音由远及近，不似平日那般不疾不徐，而是带着一丝掩藏不住的得意。
“我的朋友，可都是大侠！”
一声仙鹤长鸣，月色下，有道黑影猛然飞天，遥遥西去。
9.
英雄迟暮，仍是英雄。
英雄迟暮并不可怕，可怕的是忘了少年意气时的一颗初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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