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地离歌

第八章

 

身为唱跳组合的成员，唱不了歌大概已经被判死刑了吧？

苏沐秋想，不做偶像还能做什么？来钱快又多。

不等苏沐秋想出来，叶修已经替他找好了出路。

苏沐秋不能唱歌的事没被公开，叶修私下带着苏沐秋去参加了个晚宴，席间来往宾客衣着华丽，气质非凡，再一看脸，几乎个个都是圈内有名人物，苏沐秋跟随叶修进来，好似误入会场的莽撞小子。

“叶修，你想做什么？”苏沐秋不免担心叶修又搞什么幺蛾子。

叶修今天穿了正装，身量颀长，腰肢一握，苏沐秋看他，不知何时已从一个小可爱长成了眉目如画的青年。

迟钝的只有身边人。

苏沐秋看着他从这到那，如一只花蝴蝶周旋其间，无不自嘲的想，他们从来不是一类人。

他的沉默在宴席间显得异常，直至听见叶修叫他，他飘忽的思绪才从别处回归。

“沐秋，这是X总，这是L导。”叶修脸上扬起笑，是从内心散发出的愉悦，他把苏沐秋推到两人面前介绍，“呐，这就是我刚才说的天才演员，苏沐秋！”

“……”苏沐秋举杯的手僵在半空，被叶修推了下，与X总和L导的酒杯碰在一起，发出清脆的响声，像是美好的奏乐。

“X总好，L导好。”苏沐秋礼节性地打过招呼，转脸便瞪着叶修，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一回事。

叶修示意他稍安勿躁，自己与那两人交谈起来。苏沐秋渐渐听出味儿来，叶修十句话里八句不离他，剩下两句全在L导的新电影上。

面对两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不时投来目光，苏沐秋总觉得其中别有深意。他的脸腾地红了，出声道：“抱歉，我想去下洗手间。”

叶修啊了声，见他起身要走，也道了声歉追上去。

苏沐秋身高腿长，加快脚步，叶修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。

苏沐秋没进洗手间，而是随意推开间休息室的门，把人拉了进去。

“你……”

“你干什么？！”苏沐秋话语间是压不住的火气，把叶修吓得一愣，“你这算什么意思？给我找后路？”

他说话极为难听，长久来的压抑让他口不择言，瞬间说出了心里最坏的猜测。

叶修被吼完，过了好半晌，才嗤嗤地笑出声。

“哈哈哈……”他先是笑声地笑，然后是压抑不住放肆大笑，苏沐秋在他的笑声里逐渐冷静，一时有些后悔自己对他的妄加揣测。

叶修笑够了，忽然冷下声来：“这是我欠你的，你放心，我不会让你被潜规则的。”

黑暗里，苏沐秋看不清叶修的模样，但他能想象对方是以怎样一种表情说出这番话。那一定是极少显露出的、不屑的神态。

叶修说完，推开门走了出去。

刹那的灯光泄进门缝，照亮苏沐秋脚下方寸黑暗，复又随着木门合上而消失。

苏沐秋木木地站在黑暗里，思考着叶修那句话的含义。

我不会让你被潜规则的。

自己还要感谢他么？

苏沐秋忽然想到某种可能，就看叶修今天对L导新电影势在必得的架势，他会拿什么去交换？

是他自己么？

哪怕有千分之一的可能，苏沐秋都不允许它发生。

苏沐秋对演戏的兴趣胜过唱歌，原因无他，他唱歌是真的累。但他更接受不了叶修这样为他铺路。

脑子里胡乱想了一通的苏沐秋推开门，步履匆匆地回到宴会厅，刚才交谈的卡座已经没了人，他的心陡然下沉，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在迪士尼的那一晚。

“叶修，你最好别给我做什么傻事！”苏沐秋边咬牙边找人，也顾不得自己一头乱蹿的模样在宴会厅显得多么莽撞失礼，引来众人侧目。

“叶修！”几乎找遍宽敞的宴会厅，苏沐秋最后在隐蔽的电梯前看见叶修和X总的身影。

“嗯？”叶修回头，就见苏沐秋沉着脸大踏步朝他走来，那来势汹汹的模样让叶修怀疑他能踏碎脚下的大理石砖，他不自觉地后退，一边思考自己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，一边询问，“怎么？”

苏沐秋走到近前，一把将他拽到身边，语气生硬地对X总道：“X总不好意思，今天已经太晚了，我得带叶修回去了。”

他这话说的像是家长对幼儿园老师说我来接孩子放学，X总愣了下，随即了然地哦了声，笑着摆手：“那行，小修今晚先回去，咱们有空再联系。”

啧啧啧，这话说的多暧昧啊！苏沐秋扯了下嘴角，皮笑肉不笑道：“那可能不行，我和叶修最近在筹备新专辑，过不了几天就要出国集训。”

叶修听得一头雾水，他扯了扯苏沐秋衣角，苏沐秋不为所动，高大的身影隔在他和X总之间，如山般沉稳可靠。他忽然福至心灵，表情变得诡异起来，在惊喜与难以置信间徘徊，脑中两个小人在打架，一个娇气的小少爷说“看吧看吧！心诚则灵金石为开”，另一个面带嘲弄泼他凉水“你可得了吧，苏沐秋只是人美心善见不得你为了他被潜规则。啧啧啧人家以为你是小天真，没想到你是故意那么说”，娇气小少爷又说“我凭本事让他误会的，又没逼他”，冷脸叶修道“是啊是啊”，你家的钱都是你爹骗来的，你又没亲自去骗。

两个小人的吵架默契地停住。

回去的路上，叶修克制着自己雀跃的心情，他一会儿看看窗外，一会儿低头玩手机，就是不敢去看苏沐秋，生怕自己一腔爱意喂了狗。

直至苏沐秋让他下车，他这才飞快地偷眼看了下对方。

嗯，面无表情，看起来心情不好，但还是一样的帅呀！

叶修跟在苏沐秋身后进门，想去开灯，却被苏沐秋拦下。

“我有事跟你说。”在黑暗里，看不清叶修的脸，苏沐秋这才觉得自己能平心静气，“我们试试吧。”

“……”叶修一度以为自己会听见“我们解散吧”，却不想等来如此大的一个惊喜。他几乎被突如其来的幸运砸昏了头，手脚发软，好险有苏沐秋扶着他，一如在迪士尼的那个夜晚，他扶着震惊过头的苏沐秋。

“你……”这时候，叶修反倒别扭起来，娇气小少爷支支吾吾半天，才问道，“你怎么突然……”开窍了？

苏沐秋沉默了会儿，缓缓说道：“我不喜欢男人。”

叶修仔细听着，心都跟着揪了起来。

“如果是你，我可以试试。”苏沐秋说，“你不欠我，是我欠你的。”

这最后一句将叶修从天堂打回人间，他一颗心几乎骤停，不过转念一想，比起之前在地狱的那几个月，不知好了多少倍。